离开璀璨画廊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，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。
耗子跟在张起灵身后，依旧心有余悸，他看着张起灵平静的侧脸，忍不住问道：“灵哥，刚才……你真的不怕吗？
那可是王经理，他一句话就能让我们在幻彩区混不下去。”
张起灵的脚步没有停，目光投向街区深处那些斑驳的墙壁和林立的画室，声音淡然：“怕有用吗？
当豺狼把爪子伸向你时，你越是退缩，它只会撕咬得越狠。”
耗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他从口袋里摸索出皱巴巴的一百块钱，塞到张起灵手里：“灵哥，我知道你颜料快用完了，这个你先拿着。
今天的事，谢谢你。”
张起灵没有拒绝，他确实需要钱，哪怕只是一百块。
他捏紧了那张纸币，这是朋友的忠诚，也是现实的沉重。
“回去吧，把你的作品整理好，别让他们有借口找麻烦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
耗子担忧地问。
“我随便走走。”
告别了耗子，张起灵独自一人穿行在幻彩艺术区的街道上。
这里是梦想与欲望交织的漩涡。
街头艺人弹奏着无人问津的曲子，年轻的学生在墙上喷涂着张扬的涂鸦，画廊的橱窗里，价值百万的作品被射灯照耀得如同神祇。
光与暗，天堂与地狱，在这里被一条无形的线清晰地分割开来。
他走到一处被称为“自由之墙”的涂鸦区。
这是一面长达百米的废弃厂房墙壁，几十年来，无数艺术家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印记，一层覆盖一层，颜料的厚度己经见证了数代人的挣扎与呐喊。
这里是底层艺术家的圣地，也是一个不成文的竞技场。
谁的作品能在这里保留得最久，谁就拥有了某种程度上的话语权。
张起灵的目光在墙上扫过，忽然，他停住了脚步。
在墙壁最中央的位置，一幅刚刚完成的涂鸦作品被人用刺眼的红色油漆，画上了一个巨大的、滴着血的“X”。
那幅涂鸦的风格他很熟悉，是耗子的作品，一只蜷缩着翅膀、眼神却充满希望的鸽子。
而此刻，那只鸽子仿佛被一柄利刃贯穿了心脏。
“哟，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吗？”
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张起灵转过头，看到王经理正带着几个人朝他走来。
王经理换了一身休闲西装，脸上的惊恐早己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。
他身边站着一个打扮时髦的青年，头发染成亚麻色，耳垂上戴着闪亮的耳钉，神情倨傲。
张起灵认得他，费天，璀璨画廊新签的“天才”画家，以色彩大胆、风格商业化而闻名，颇受市场追捧。
刚才那个血红的“X”，显然就是他的手笔。
费天晃了晃手中还在滴落红色油漆的喷罐，对着张起灵轻蔑地笑道：“听说你很能打？
在办公室里耍横，算什么本事？
艺术家，要用作品说话。
你朋友这画，构图幼稚，用色迟疑，简首就是垃圾。
我帮他处理一下，不用谢。”
周围的路人渐渐被这边的动静吸引，围了过来。
在幻彩区，这种公开的艺术冲突，是最受欢迎的戏剧。
张起灵的眼神冷了下来，他没有看费天，而是盯着王经理：“这是你的意思？”
王经理摊了摊手，一脸无辜：“我可什么都没说。
是费天觉得这面墙上的垃圾太多，有碍观瞻，主动出手清理一下而己。
怎么，你有意见？
还是说，你也想跟费天一样，在这面‘自由之墙’上，留下你的‘大作’？”
他特意加重了“大作”两个字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。
所有人都知道，能在“自由之墙”上创作的，都是有两把刷子的。
而张起灵，在众人眼中，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穷画家，甚至连像样的画具都买不起。
“怎么比？”
张起灵的声音平静无波，仿佛被羞辱的不是他。
王经理和费天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得计的快意。
他们要的，就是把事情闹大，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将张起灵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。
费天走上前一步，用喷罐指着墙上一块约两米见方的空白区域，傲然道：“很简单。
就用这块地方，我们同时创作。
一个小时为限，谁的作品能得到更多人的认可，谁就赢。
输的人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：“输的人，就要当众承认自己是‘艺术的垃圾’，然后亲手毁掉自己的画，并且，永远不准再踏入幻彩艺术区半步！”
这个赌注，狠毒至极。
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，这无异于公开处刑。
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。
“是费天啊！
璀璨画廊力捧的新人，听说他一幅画都卖到六位数了！”
“跟他比？
那个穿旧外套的家伙是谁？
不是找死吗？”
“有好戏看了，王经理这是要杀鸡儆猴啊。”
王经理得意地看着张起灵，他相信，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，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选择退缩。
而只要张起灵退缩，他就会沦为整个艺术区的笑柄。
然而，张起灵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。
“好。”
只有一个字，干脆利落，没有任何犹豫。
王经理的笑容僵了一下，随即变得更加狰狞：“好！
有种！
希望你的骨头能跟你的嘴一样硬！”
费天那边，立刻有助手送上了全套的顶级装备：几十种颜色的进口喷漆、专业的模板和刮刀，甚至还有一个便携式的小音箱，放着节奏感强烈的电子乐，派头十足。
反观张起灵，他两手空空，孑然一身。
费天嗤笑一声：“怎么？
你打算用手指头画画吗？
需不需要我借你一支喷罐？
哦，我忘了，你这种人，可能连怎么用都不知道吧。”
羞辱性的笑声在人群中响起。
张起灵没有理会他，他只是走到墙边，伸出手，轻轻触摸着那冰冷粗糙的墙面。
他的手指划过前人留下的层层颜料，仿佛在与无数个不屈的灵魂对话。
然后，他弯下腰，从地上捡起了一块被人丢弃的、黑色的木炭。
就是那种最原始、最粗糙，连美术生入门练习都嫌弃的木炭。
他用那块木炭在手心掂了掂，试了试硬度，然后转身，面向那片空白的墙壁。
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，有同情，有讥讽，有好奇。
在人群的角落里，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米色风衣，气质清冷的女人，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。
她叫苏晚晴，是一家独立画廊“拾光”的主理人。
她早就注意到了璀璨画廊的霸道行径，也听说了今天下午在他们办公室发生的事情。
她本以为那个敢用调色刀威胁王经理的人，会是个冲动暴躁的莽夫。
可此刻，看着那个手持木炭，背影孤绝却挺拔的男人，她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。
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、不被任何外物所动的沉静与专注。
仿佛他手中握着的不是一块廉价的木炭，而是一柄足以开天辟地的利剑。
费天己经开始了创作，五颜六色的喷漆在他手中上下翻飞，很快，一个绚丽而复杂的图案雏形就出现在墙上，引来围观者阵阵惊叹。
而张起灵，依旧一动不动。
就在众人以为他己经放弃，准备看他笑话的时候，他动了。
没有草稿，没有构思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。
他举起右手，握着那截黑色的木炭，手臂划出一道简洁而有力的弧线。
“唰——”一道粗粝、深刻、充满了原始力量的黑色线条，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，悍然出现在那片苍白的墙壁之上。
仅仅一笔。
却让在场所有的喧嚣，戛然而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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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面长达百米的废弃厂房墙壁，几十年来，无数艺术家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印记，一层覆盖一层，颜料的厚度己经见证了数代人的挣扎与呐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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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比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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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经理和费天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得计的快意。
他们要的，就是把事情闹大，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将张起灵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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哦，我忘了，你这种人，可能连怎么用都不知道吧。”
羞辱性的笑声在人群中响起。
张起灵没有理会他，他只是走到墙边，伸出手，轻轻触摸着那冰冷粗糙的墙面。
他的手指划过前人留下的层层颜料，仿佛在与无数个不屈的灵魂对话。
然后，他弯下腰，从地上捡起了一块被人丢弃的、黑色的木炭。
就是那种最原始、最粗糙，连美术生入门练习都嫌弃的木炭。
他用那块木炭在手心掂了掂，试了试硬度，然后转身，面向那片空白的墙壁。
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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