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一敌，战绩可查。
只有我知道——他悄悄看言情小说，哭得死去活来。
撸猫逗狗，能把嗓子夹冒烟。
后来，伪装被戳破，他更是演都不演了。
露出手指上的划痕往我怀里钻:
呜呜呜，好痛，帮我呼呼。
我摇头叹气:
我指纹都比你这伤口深。
1
高二，我转到了新学校。
同桌叫邵齐。
是个身高一米九，额头带疤，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。
大家都很怕他，课间也没人敢找他搭话。
可是这天放学，我亲眼看见他被几个校外的混混堵在天桥底下。
他求饶声低哑如水牛。
呜哞哞哞哞，我把钱都给你们。
求求了别打我，千万别打脸。
草莓蛋糕能不能别拿走啊，我排了好久队才买到的，呜呜呜呜。
小混混们不为所动，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。
我假装没看见，心一沉，绕路离开。
别多管闲事，否则倒霉的还是自己。
我这样劝慰自己。
瞥眼却看见路边有根很趁手的木棍。
算了，最后一次。
我抄起木棍原路返回。
三两下把小混混打得倒地难起。
邵齐吸了吸鼻子。
对我投来崇拜的目光。
同、同桌，你是我的神，呜呜呜。
2
丢掉手里的木棍，我转身要走。
正好几个同学路过。
他们看看身材纤细的我。
看看比我高出一个头的邵齐。
又看看地上东倒西歪的人。
很快得出一个结论。
——邵齐以一敌，战绩可查。
3
这件事很快在学校里传开，而且越传越离谱。
有人说邵齐光靠洪钟般的声音就吓得对方屁滚尿流。
还有人说他额头上的伤疤，是初中时以一敌六十留下的。
于是大家都默认了，邵齐就是新晋校霸。
是不是要澄清一下?
邵齐悄悄问我，这毕竟是你的荣誉嘛。
不用。
可是……
别可是了，让你认你就认。
看他一脸苦相还想跟我絮叨，我单手掰断了桌上的钢尺。
少废话。
邵齐: 好嘞姐，以后我就是校霸了。
4
伪装校霸让邵齐很头大。
高一刺头想见识见识他的武力值，动不动就下战书。
高三老校霸更是不服气，每天堵在校门口等他。
邵齐吓得不敢出教室。
每天哆哆嗦嗦拆战书、看战书。
然后在战书背面画玲娜贝儿解压。
可人有三急，躲不是办法。
这不。
没过几天，他就被高一刺头堵在了男厕所里。
听说现场的情况很诡异。
邵齐劝他回头是岸，还说拳头应该举向坏人，而不是对准自己的同学。
刺头听得不耐烦，直接出手。
邵齐蹲在角落里，用手臂护住自己的头，一动也不动。
只是时不时发出疼痛的闷哼。
5
打架，最讲究个你来我往。
面对邵齐的不还手，刺头懵了。
越打越空虚，越打越寂寞。
甚至在停手之后，陷入深刻的自省中。
我一心想揍他，他却不忍心伤我分毫?
我为了一个头衔自相残杀，他却用身体阻止了一场血腥游戏。
我好幼稚。
我好肤浅。
我根本就没有参透校霸的真正奥义。
......
后来，邵齐一瘸一拐地走出男厕。
走进教室。
他的身后传来刺头的声音。
——霸之大者，海纳百川
6
老校霸就没那么好糊弄了。
几次下战书无果。
他直接追去了夜市。
邵齐父母常年在那里摆摊卖炒米粉。
我是在学生群里知道这件事情的。
有人刚好路过，全程录下了视频。
老校霸吃完炒米粉故意不给钱。
还踢翻了人家摆的小桌子。
邵齐成天在学校打架，你们都知道吗?
他对邵齐的父母说: 他在学校根本就没朋友，大家都怕他，孤立他
他的目的是为了挑衅。
邵齐也确实握紧了拳头，大有要豁出去的架势。
他的父母拦住了他，拍拍他的背说: 没关系的，一碗米粉钱而已，就当请你同学了。
没有人把老校霸的挑衅当回事。
老校霸无能狂怒后默默离开。
可最后的镜头。
摇晃地落在了邵齐的父母脸上半秒。
他们苦笑着继续炒米粉，眼里充满对孩子的担忧。
7
事情因我而起。
我打算去一趟夜市。
邵齐是在擦桌子时看见我的。
眼里流露出瞬间的委屈，然后又假装没看见我。
他在生气。
擦完桌子就去墙角缩成黢黑一坨。
不理我。
有只小猫懒懒地走到他脚边蹭了蹭。
他摸摸小猫的头，嗓子快要冒烟了:
这是谁家的小猫咪，辣么可爱呀。
小橘跟哥哥回家好不好呀。
察觉到我一直在瞅他，他又一秒转换声调。
切回娇嗔水牛音，小猫最好哞，比人好。
好嘛，内涵我呢。
8
我不擅长哄人。
尤其是哄这种外表五大三粗，内心细腻如水的矛盾体。
思来想去，准备从他爸妈那儿入手。
叔叔阿姨好，我是邵齐的同桌。
我生硬地鞠了个一百十度的躬，怕自己一贯的冷脸让他们觉得不舒服。
又挤出更生硬的笑容，嗓子也不由自主夹起来:
邵齐没在学校打架，我证明
还有，他人缘很好的
后面一句是假话。
我的语气有些许迟疑，好在他爸妈没察觉。
听我这么说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我们邵齐之前都是一个人坐的，没想到新学期有同桌了
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同桌。
邵齐妈妈挽住我的胳膊，把我安顿在餐位上说，同学，来都来了，吃点东西再走吧
其实我吃过了。
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9
邵齐端起小板凳，终于肯在我旁边坐下。
他嘻嘻地笑，黑暗中只能看见两排白牙。
其实你不用装得这么乖巧，很别扭吧?
我爸妈能理解你是酷酷的女孩子的。
我举起拳头，悄悄回他:
再说牙给你打掉。
邵齐不嘻嘻。
10
邵齐爸妈炒的米粉卫生又好吃。
我直接光盘。
但据我观察，他们摊位的生意不算好。
于是我对邵齐说: 跟我走。
再次回来时，我们手里提着彩灯和画笔。
氛围彩灯被我一圈一圈绕在推车上。
邵齐把原本不锈钢的车身贴成暖橙色，又在上面画上了可爱的小元素。
一个粗犷的男同学。
对 Hell。Kitty 什么的信手拈来。
画着画着，还抱膝埋头哞哞哭。
呜哞哞哞，真好看。
喂，你......
我欲言又止。
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安慰。
邵齐的妈妈走过来，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。
没事的，这孩子一天能哭回，习惯就好了。
11
晚风轻轻吹，彩灯随风摆动，像在召唤行人驻足。
我和邵齐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杰作。
他的眼眶又有点泛红。
楚晗，谢谢你，谢谢你来替我澄清。
你是我在三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。
人总是擅长以貌取人的。
看邵齐长得凶，大家都离他远远的。
如果我没有撞见他被欺负，也很难保证自己能够不被他的外貌迷惑。
如果是那样，便没机会像此刻。
我们一起吹着晚风。
我仔细地看看他。
其实邵齐长得还可以。
虽说皮肤黑，但五官清秀。
问题出在额头的疤上，有些狰狞。
他发现我在观察他的疤，挠挠头笑起来:
这个，不是以一敌六十留下的。
不用解释，我没信过。我说。
是小时候让人给揍的。
他耸耸肩，不过都过去了。
嗯，都过去了。
这句话像是说给邵齐。
也说给我自己。
12
第二天，老校霸鼻青脸肿地来教室门口道歉。
邵齐意味深长地看向我。
对，是我干的。
这下新晋校霸的名号彻底打出去了。
也没有人来下战书了。
不过邵齐的抽屉里多出了一封情书。
校花谢盈盈写的。
她说老校霸总纠缠她。
行径之恶劣，令人发指。
而邵齐像个英雄，她想和英雄谈场恋爱。
邵齐很认真地回信。
说感谢对方的喜欢，但自己没有谈恋爱的想法。
还宽慰对方是很好很漂亮的人，千万不要因为一次拒绝就否认自己。
好温柔啊。
我想，谢盈盈恐怕要更喜欢他了。
13
果不其然。
这天放学下暴雨。
谢盈盈等在教学楼出口，给邵齐送伞。
邵齐，我们顺路，一起走吧。
邵齐像抓住救命稻草般，薅住路过的我。
我们三个都顺路，刚好一起。
说完，邵齐接过伞撑开。
伞里提前隐藏好的花瓣片片飘落下来。
好抓马。
谢盈盈不愧是戏剧社的副社长。
可是花瓣都落我脑袋上了是怎么回事啊?
况且，真的有男孩子会喜欢这种……
哇好漂亮
邵齐发出惊叹。
好吧，真的有男孩子喜欢。
邵齐眼睛亮亮地看着我。
脸色黑里透着红。
这氛围，好奇怪。
14
邵齐给我安排了中间的位置。
我们三个人挪着拥挤的小碎步，走入雨中。
谢盈盈看我的眼神带刀。
满脸写着: 同学，你谁啊?
走到天桥底下的时候。
我们遇到了那天抢蛋糕的小混混。
这次不只个。
是十二个。
他们拿着棒球棍，挡住了去路，一脸要寻仇的模样。
谢盈盈很乐观:
哈哈哈，你们今天算是踢到铁板了
我们这儿有地表最强校霸，以一敌六十都不在话下
很好，单押。
趁她放狠话。
我和邵齐默契地调换位置。
一人一边，架起她就跑。
15
坏消息: 没跑掉。
好消息: 邵齐这次不怂了。
他利用身高体壮的优势。
像坦克一样到处撞。
虽说没少挨打，但也帮我分担了战力。
而我抢过对方的棒球棍，进行了一顿无差别暴揍。
有个别小混混打起谢盈盈的主意。
我又立马冲过去，挡在她身前。
替她把猥琐的面孔打跑。
......
这场架，最终以对方落荒而逃告终。
我和邵齐都负了伤。
谢盈盈去帮我们买了药。
她分了一些给邵齐，让他自己涂。
又拿着剩下的朝我走过来，非要帮我涂。
疼吗?
她边涂还边问我。
我看她眼波流转，立刻打断她:
别这样看我，我是直的。
我也是直的。
谢盈盈快哭了，很绝望的那种直。
16
谢盈盈知道了邵齐伪装校霸的秘密。
为了封她的口。
我和邵齐同意去参演她的新舞台剧。
——《娇蛮公主哪里跑，霸道王子狠狠宠》。
谢盈盈说，演王子的演员住院了。
虽然有很多人自荐，但她都不太满意。
邵齐一听这名字，眼睛发亮。
毕竟他的抽屉里，藏了好几本类似的言情小说。
什么《重生蜜爱: 大小姐的小呆夫》。
什么《新妻在上: 傅少为爱当乖狗》。
我偶然见他在午休时候偷看。
一边看，一边哭得死去活来。
但他听了谢盈盈的话，一股脑儿摆手:
我演不了，我脑子笨，记不住词儿。
谢盈盈瞥他一眼:
你演棵树，王子我另有人选。
女人的爱。
来得快，去得更快。
17
万万没想到，谢盈盈的人选是我。
那些积极自荐的男演员全都炸了锅。
明明有这么多备选，为什么要让一个女生来扮男装啊?
就是而且哪有王子才一米七二的?
谢副会长，你不能仗着会长升高三了没空，就自己乱来。
不如我们都扮上妆，让大家选
然而......
戏剧社的女社员居多。
她们都选了我。
邵齐也选了我。
他说:
楚晗，你这样很有英气诶
等你演出完，男男女女都得被你迷住。
我被他夸得不好意思。
大喇喇地作势要揍他:
行了，闭嘴。
18
辛苦排练了几天。
我硬着头皮准备汇演。
到了后台才发现，自己的衣服被剪破了。
这一看就是人为的
邵齐穿着棕色大树装感慨，一定是那群善妒的男人干的
是谁干的已经不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，得想办法弄好。
我正打算把事情告诉谢盈盈。
邵齐从化妆台上找出个针线包。
你会缝?我诧异问道。
邵齐不想承认。
把我拉到了无人的走廊。
